小便你我他：這非行動藝術，而是實質的SDGs

文/闕特·居披梯博士

發表於2025/7/25

在街角、樹蔭、公園裡，阿姆斯特丹市民正以他們最自然不過的方式參與城市永續運動：小便。

這不是另類表演藝術，也不是新奇設計噱頭，而是一項結合了都市計畫、再生資源、生態循環與全球永續發展目標的系統工程。這一滴滴人類排泄物的背後，隱含著我們對未來糧食安全、水資源管理與都市韌性的深刻思考。

一、小便：人類的代謝副產物，植物的養分來源

從生理角度來看，尿液是人體代謝廢物的排出口。但從生態學的視角，它則是重要的營養元素輸出。尿液中主要成分是水，但其中也含有三種對植物生長極為關鍵的元素：

氮（N）、磷（P）與鉀（K）。

這些元素正是構成現代農業肥料的核心。氮促進葉片與蛋白質合成，磷參與細胞能量轉換與開花結實，鉀則調節水分與抗病能力。在自然界中，動物排遺會回歸土壤，成為植物的養分；而在人類城市中，我們卻將尿液沖入下水道，經過繁複處理，卻失去了它原本可以發揮的循環角色。

二、食物網中的「人類環節」

傳統生態學的食物網模型多以動物與植物為核心，而現代都市則形成一套「人造食物網」，其中人類既是消費者也是養分輸出者。問題在於，我們從食物中吸收的營養元素，經由代謝後排出，但城市系統缺乏機制將這些「回收物」導回生產端。

阿姆斯特丹的創新就在於此：

透過公共尿液回收設施，市政府將如廁行為整合進都市農業的供應鏈，讓每一滴尿液不再是汙水負擔，而是植物的未來糧食。

三、從下水道到屋頂花園的旅程

荷蘭公共事業公司Waternet推動的這項計畫，設置了專門的公共小便斗，集中收集男性尿液。這些尿液不經過傳統污水管道，而是直接儲存並經過過濾與處理，再轉化為液體或固體肥料，供應城市的屋頂農場與垂直綠牆。這不只是一種物質的循環，更是一種系統性的永續設計。

更重要的是，這套系統對應了多項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SDGs）：

1.它減輕了污水處理負擔，促進水資源管理（SDG 6）。

2.它提供本地可再生肥料來源，降低對外依賴，促進永續生產（SDG 12）。

3.它支援都市綠化與氣候調適計畫，緩解熱島效應（SDG 11與13）。

4.它讓城市居民以日常行動參與氣候行動，提升社會參與度與資源意識。

四、永續未來的尿液經濟

在地球有限資源的背景下，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磷的循環。磷是不可再生資源，全球依賴有限的磷礦開採。聯合國已警告：若不及早建立回收系統，全球可能在本世紀內面臨磷資源枯竭的風險。

尿液中富含的磷，正是都市農業可以挖掘的本地資源。當我們開始思考如何在都市中自給自足、建構在地生產消費循環時，這項資源的潛力不容忽視。正如荷蘭所示，透過設計與制度，我們可以讓人類的生理副產品成為城市的新生命力。

五、公共參與的新樣貌

這場尿液革命的背後，是對城市系統的再定義：不再只是高效率的現代化機器，而是模仿自然、整合人類與環境的生態社會系統。小便行為，不再只是個人隱私的排泄，而是城市循環的第一步。這不僅是物質回收的操作，更是價值觀與行為模式的轉變。

當人們在火車站、公園、廣場小解時，他們同時也在灌溉未來的城市森林與菜園。他們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氣候行動與永續發展的參與者。 這樣的設計，不但創新，更具啟發性：

它告訴我們，真正的永續轉型，不一定來自於高科技、重大投資，而可能就從一個人、一泡尿開始。

參考文獻：

Larsen, T. A., et al. (2013). “Source separation and decentralization for wastewater management.” Wate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Rose, C., et al. (2015). “Urine as a resource.” 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

Cordell, D., Drangert, J.-O., & White, S. (2009). “The story of phosphorus: Global food security and food for thought.” 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

UN Environment Programme. (2022). “Phosphorus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Waternet Amsterdam Official Website. (2024). Urban Urine Recycling Initiatives.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18). “Sanitation Safety Planning: Manual for safe use and disposal of wastewater, greywater and excreta.”